城隍庙城隍爷断悬案:奇异西瓜竟能吃人!
这天儿啊,是越来越热了,街上的姑娘们都穿起了短裤短裙,喝着饮料啃着冰棍儿。
这也就是在现代,搁古代,可就没那么好受咯,男人还能光着膀子,女人也没听说能穿个肚兜上街的呀?
而且能降暑的食物也不多,官府可能还可以分到些冬天采集的冰块,平常百姓可没有,最常见的降暑食物也就是西瓜了。西瓜大家都见过吧?可是二百多斤的西瓜,您见过吗?
诶~咱们今天要说的案件就跟这种大西瓜有关。
壹
话说明代成化年间的徽州府。这一年,进士出身的乐宗禹,历尽宦海风波,荣升徽州府知府。俗话说:升官心情好,有子万事足。乐知府自从中了进士以后,宦途可以说相当顺利,不断升迁,因此心情很好。
这心情好,自然家事也好,为官10年来,家中妻子也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可谓是官场得意,家庭美满。可古语有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想到刚刚升到徽州知府,年方10岁的大公子,就得了痨病,家中遍请名医,就是治不好,乐知府不由得有些心急。
话说这一天,小公子忽然觉得口渴,但是喝各种汤水都觉得索然无味,唯独就想吃西瓜。这时正值阴历六月,正是西瓜下市季节,要找西瓜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公子又是长子,乐知府十分疼爱,恨不得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如今得了痨病,已经是心焦得不行了,孩子要吃西瓜,焉能不满足?所以立刻派遣本府公差黄德到市场去采买。
黄德领命后,便到市场上去买。可走遍各个瓜摊,所见的瓜,不是生,便是小,总不能够满意。忽然黄德发现一个瓜摊上的瓜特别大,而且色如青玉,真乃是世间异物,瓜中之王。
黄德不由动心,便上去询问价钱。摊主开价便要七分银子,黄德说:这么贵的西瓜,岂不是宰人吗?能否便宜一些?
可摊主却说:物以稀为贵,你如果能够在徽州府找到这样大的西瓜,我就倒找你七分银子!可是我告诉你,你就是找遍徽州府都不能够找到这样的!我贩瓜几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瓜,能够不贵吗?您要买就买,不买也休得还价。
黄德说:你也不看看是谁要买,这可是知府大人特命我来买的,说实在的,这样贵的瓜,只有知府大人买得起,一般人还不被你吓死?你也不要与我贫嘴,给你五分银子,给我送到府衙不然知府大人怪罪下来,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摊主见知府大人要买,也不敢不答应,最终以六分银子成交,将西瓜抬到了府衙。待到乐知府见到此瓜,不由吃了一惊啊!
心想:我历官南北,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西瓜。但见这瓜长近三尺,粗大如桶,估摸有百十来斤。如何才能够长成这样大的呢?莫非种瓜者有何秘诀?如果得知秘诀,将此瓜推广种植,还怕徽州府百姓不富有么?而徽州瓜从此也可以名扬天下啊。
想到此,乐知府便让黄德把卖瓜人带到花厅问询。
贰
等到卖瓜人进入花厅,乐知府便问摊主:你姓甚名谁?这瓜是你自种?还是贩自何方?摊主回答:小人名叫周继生,自幼与父亲种瓜为生,所贩之瓜,乃是自家瓜园所产,向来是自产自销,并非贩自他人。
乐知府听罢说道:你的瓜是一直都长得这样大?还是偶尔长的这样大?要想长这样大,你是如何浇灌施肥的?若是能够告诉本官定会有赏,且会任命你为瓜头,负责向本府所有瓜户推广,若是全府都种成这样的瓜,你的功劳,连朝廷都会予以表彰的。
周继生说:老大人您过奖了,小人并没有什么本事。若说这大瓜,今年的确可以成为状元。要知道我们徽州每年到西瓜上市的季节,都要选一个状元瓜,然后交到寺院供奉。这个状元瓜不知道出自谁的瓜园,而今年小人的瓜园西瓜长得极好,老大人买的不算最大,小人的瓜园还有更大的,准备竞选瓜状元。
乐知府听完,觉得奇怪,便说:如此甚好!不知道能否带本官到你的瓜园去看看?周继生说:老大人想看,小人怎敢不从?但小人的西瓜还没有卖完,这些瓜如何安置呀?
乐知府哈哈一笑说道:西瓜你不用管,本官全部买下了,赏赐给各属下,银子由本官付,你只管带本官看你的瓜园即可。周继生口称是,在谢过乐知府后,便带着乐知府一行人来到自己的瓜园。
到了瓜园,乐知府举目望去,但见瓜园的西瓜都长得都一般,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有一处西瓜长得很大,其中一个大瓜,比黄德买的还要大!长约四尺,径约二尺,约莫有二百多斤!
为什么三亩西瓜园,只有这里长这么大的瓜呢?乐知府觉得奇怪,就围着大瓜转了几圈,感觉这个瓜实在异常,想必此地有什么怪异!便让黄德率几名衙役把大瓜抬走,就让他们在大瓜所在之处往下挖。
可才挖下去二尺多,就发现一具死尸!乐知府命令将死尸取出,放在木板上,然后亲自上前验看。
但见,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但面目尚可依稀辨认,乃是一具男尸,头上有明显的刀痕,心窝也有一处刺伤的痕迹,显然是被人杀害的。但这是谁杀害的呢?
乐知府第一个怀疑的嫌疑人,当然就是周继生了,所以命衙役将周继生锁拿到府衙,开堂审讯。
叁
府衙之上乐知府喝道:你这没天理的畜生,竟敢杀生害命,还将尸体埋在自已的瓜园之下,该当何罪?其中缘由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兔得皮肉受苦!
周继生高呼冤枉,申辩道:哎哟~~大老爷啊,小的世代种瓜,十里八乡的人都认识小的,我是有名的老实人,如何敢谋杀人命呢?大老爷冤枉小人了,小人真的不知道死者是何人,为什么会埋在小人的瓜园之内,还请大老爷明辨啊。
听他这么说,乐知府冷冷的道:大胆刁民,还敢诡辩,不打如何肯招?于是传令衙役用刑。但几十板子打下去,周继生就是喊冤枉,誓死不肯招。
这可就难办了,既然不肯招认,也没有什么线索,就无法判决。乐知府知道再用刑也不会得到什么线索,要是把人打死了,那就更难办了。
思来想去,乐知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所有在堂的人说:这厮既然不肯招认,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要知道本府为阳界之官,城隍为阴界之长。
我太祖高皇帝曾经认为城隍:以鉴察民之善恶而祸福之,俾幽明举不得幸免。也就是说,城隍能够知道本府所有百姓之善恶,能惩恶扬善。即便是死者,也不能够幸免。
如今死者是谁?城隍定然知道,而死者是何人所杀?城隍也应该知道,所以此案就拿城隍是问!左右听了,本府明日到城隍庙去审问城隍,尔等准备刑具,如若城隍不招认,就给城隍用刑,定然会审出真情。
肆
嘿~~知府要审问城隍,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啊!在堂之人无不瞠目结舌,只有周继生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免于受苦,哪里会想到乐知府另有打算呢?
其实啊,乐知府是想:周继生不肯招认,或许真的不是他杀的人,要不然也不敢带本府去瓜田查看啊。再说了,如果是他杀人,也应该深埋地下,为什么所埋仅二尺呢?看来必有原因。
想到此,就把亲信头目传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交代一番。等亲信头目领命而去,乐知府又命人广贴告示,声言审城隍之事。一夜之间,整个徽州府的人都知道了。
话说这城隍庙啊,本来就是百姓经常礼拜祈祷的场所,也是四方商贾做买卖的地方,更建有戏台,由各地的戏班子轮流演出,是个非常热闹的地方。
如今知府要审问城隍,早已经是万人空巷,涌向城隍庙,那城隍庙真是人山人海。巳时许,也就是上午9点到11点,人们听到9声锣响,知道乐知府就要到来了。
这里做个科普啊,为什么人们听到9声锣响,就知道是知府来了呢?这是因为明清官员出来,都要摆开仪仗,前面有人鸣锣开道。知县出巡敲7声,意思是:闲杂人等,快闪开!
知府出巡是敲9声,意思是:官吏闲杂人等,快闪开!督抚出巡是敲11声,意思是:文武官吏闲杂人等,快闪开!皇帝出巡是敲15声,意思是:王公贵族文武官吏闲杂人等,快闪开!
反正就是往上添字呗。所以人们听到9声锣,就知道是知府要来了。
伍
乐知府的大轿来到城隍庙,衙役驱赶百姓,让开一条道。乐知府从轿子上下来,由两个亲信带路,进入了庙中。
乐知府来到城隍爷的塑像前,先焚上三炷香,插在案上的香炉里,然后也不知道默默祈祷了些什么,随即从案上拿起签筒,摇了摇,从中蹦出来一支签子来。
乐知府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重阴在上,鬼氛浮游,中庭水深,台下行舟。
然后让人把周继生带上来对他说:这个签是大凶,显然那个人是被盗贼所害,现在鬼气阴森,犹如庭院中积水深不见底,你要举步也艰难,幸好台下可以行舟,你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如实招来还来得及!
周继生哭丧着脸说:老大人啊,我不懂什么签语,也不知道是何人杀害了那个人,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还求老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乐知府却说:你说是栽赃陷害,那么你与何人有仇?周继生摇摇头说:小人一直与人为善,并无仇人。乐知府冷冷笑道:若无仇人,焉能说人栽赃陷害于你?定是你谋财害命!若不实说,你将抵命!
周继生回说:哎呀~~大老爷,我~~我虽没有仇人吧,却不免与人发生口角。就是我那邻居杨八,见我瓜园的西瓜长得好,时常来偷窃,被小人抓到,曾经将他打了一顿,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仇人。
乐知府哈哈一笑: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你可将杨八指认出来,让本府来询问他。周继生环顾四周观看的人们,发现杨八正在一旁偷眼看着这边,便立刻将他指认了出来。
乐知府命衙役将杨八带到了面前,说:大胆杨八,谋财害命,栽赃陷害,还不从实讲来,免得本府大刑伺候!
杨八却跪饶说道:老大人呐~~可不要冤枉好人!周继生那厮是陷害我!老大人怎么能够听信他的话呢?再说了,说我杀人,要有证据啊!老大人无凭无据,为什么就说是我图财害命,栽赃陷害呢?
乐知府捋了捋胡子笑着说道:本府刚才在城隍前祈祷,城隍告诉我,是杨八谋财,杀死路过客商,将尸体埋在周继生的瓜园之中。要知道阴界由城隍掌管,你是欺瞒不得的!
杨八听罢,先是一惊,接着便平静下来说道:城隍灵验,世人皆知,但也须有凭有据,如今城隍可有证据给出?
乐知府冷哼一声:哼~~好利口!你以为城隍会冤枉你吗?哼哼,不但城隍不会冤枉你,本府也不会冤枉你。来人啊!把证据呈上来!
乐知府说罢,几个亲信就将一个皮箱呈了上来。原来乐知府向亲信头交代的事情就是查找赃物。而当众打开皮箱,发现箱内乃是一把尖刀,还有两锭约10两的白银,一串玛瑙佛珠。
杨八见状,大惊失色,不等乐知府开口,便说:小人情愿从实招来,还望老大人饶命啊!说罢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罪行。
陸
原来,在去年的八月十五,有湖广贩枣的客商张伸兴,因为着急赶路,错过了宿头,便来到杨八家,请求借宿一晚,答应给借宿费用。
杨八见有钱赚,也就欣然答应了,开始准备饭食,还拿出了深藏三年的老酒。席间,杨八提了一下张伸兴的皮箱,觉得沉重,知道里面定有银两,便死命地劝张伸兴喝酒,直到他醉倒。
等到张伸兴醉到不省人事,杨八就拿起尖刀,然后用刀直劈头颅,顺手又一刀刺入了心窝。可怜那张伸兴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一命鸣呼了。
在杀了人后,杨八便把尸体抬到周继生的瓜园之中,匆忙的挖了个坑掩埋了。回到家中,打开皮箱,发现有30余两白银,一串玛瑙佛珠,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他也没敢花用,便深深地藏了起来,半年以后才敢花用一些。
可谁知道乐知府在城隍庙祈祷,居然拿出了这些赃物,如今只好请求知府开恩了。
说到这儿,大家可能会产生疑问。乐知府祈祷城隍,真的得到神明的提示了吗?那赃物又是从何处而来的呢?其实啊,乐知府对周继生用刑,见其死不肯招,便猜测他应该不知道杀人之事,要不然他也不会爽快地答应乐知府到瓜园去查看。
那么是谁杀人呢?要是大张旗鼓地调查,想必是人心惶惶,而且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因此,乐知府决定用到城隍庙审城隍的办法,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城隍庙,之后派出自己的亲信到周继生住所进行暗访,通过街坊四邻之口,才得知杨八所种的西瓜并不好,可却有闲钱买地,似乎是发了横财。
亲信们将调查的结果报告给知府,乐知府便让亲信趁自己到城隍庙审城隍之时,突击搜查杨八的家,获取赃物。所以当周继生指证杨八时,乐知府才笑了出来,而且能够将赃物当众拿出来。
其实,杨八杀了湖广客商,也没有人知觉。不过,人有了横财,终究不会死守,半年以后,用这些钱买地,也就露了财,这才被乐知府的亲信们查到,最终搜査到赃物。
而杨八被乐知府审出实情,自然也就免不得受到法律的制裁。按照《大明律刑律人命谋杀人》条规定:凡谋杀人若因而得财者,同强盗,不分首从论,皆斩。
显然杨八不能免于一死了,更何况天之生物,唯人为贵,杨八为了30两银子,竟然杀害无辜,可谓是草木为之凄惨,真乃谋财害命,死有余辜。
因此乐知府将杨八拟为斩刑,逐级申报之后,得到核准,最终将杨八押赴市曹斩首。而按照《大明律名例给没赃物》条规定:正赃见在者,要还官、给主。
湖广客商因为不知道具体籍贯,赃物无法给主,而周继生却因案件牵连,受到刑讯。为此,乐知府将赃银一半入官,一半给周继生,算是补偿。
柒
此案乐知府从西瓜长得奇异,便想到培育良种,打造名牌以发展徽州经济,可见其关心民生。但来到瓜园,发现奇异。
觉得,为什么同是一个瓜园,别的西瓜都长得一般,唯独这处的西瓜长得异常大,便认为此处土壤有些怪异,所以让人开挖,但也没有想到能挖出尸体。
而当尸体挖出之后,瓜园主人当然免不了有嫌疑,所以进行了刑讯。杀人偿命,这是当时百姓都明白的道理,抵死不承认,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乐知府从瓜园主人抵死不肯承认,能够确认他不知情,反而用审城隍的办法,改变人们的注意力,人不知鬼不觉地展开调查,搜出赃物,最终破获杀人案件,可谓是善为谋者。
因此好事者还记载乐知府断明此案以后,其长子的痨病也就痊愈了,而且还是不药而愈。或许是想宣扬,积德行善,好人好报吧。
这正是:
蝎毒蛇恶谋人产,
神鬼英灵心不甘。
瓜食人精异常硕,智谋深虑白日青。
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