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有人爱上十恶不赦的死囚？

五天前，美国时间2月1日星期一上午，好莱坞女演员埃文蕾切尔伍德（EvanRachelWood）在Instagram上指控前未婚夫、恶魔摇滚巨星玛丽莲曼森（MarilynManson）对自己进行了包括洗脑、操控、诽谤、敲诈等长达数年极其可怕的虐待。

（玛丽莲曼森埃文伍德）

玛丽莲曼森的本名叫布莱恩华纳（BrianWarner），他用了梦露的名字，以及臭名昭著的邪教教主和杀人凶手查尔斯曼森（CharlesManson）的姓氏。除了乐队主唱，他也是个演员、导演和音乐制作人。

（查尔斯曼森）

几乎同时，又有多个女孩站出来，在Instagram上诉说相似的遭遇。她们都在与曼森的短暂交往或者工作期间遭到强奸、死亡威胁、强迫吸食毒品、被控制自由、各种情绪、语言、肢体暴力等等。

摄影师艾希莉华特（AshleyWalters）曾是玛丽莲曼森的助理。她在那一年工作关系中，遭受后者各种心理操控与折磨，第一次爆发恐慌症（panicattack），并患上了PTSD和抑郁症。

（艾希莉华特）

2015年，22岁的艺术系学生加布里埃（Gabriella）在一次工作后台认识曼森。曼森对她各种甜言蜜语，两人关系火速升温。可美梦马上变成噩梦。加布里埃被曼森多次捆绑后强奸，在睡梦中被拍裸照并发给他的朋友。曼森还强迫她吸食古柯碱，她身体无法承受，而曼森却拒绝将她送医。

由于她不乖，曼森扣留她的钱包护照等证件，将半裸的她反锁于房间里这种种以及更多虐待导致加布里埃自杀并罹患PTSD和抑郁症，并花了5年才有办法说出那段关系。

曾和玛丽莲曼森交往的模特莎拉麦克尼莉（SarahMcNeilly）和模特艾希莉摩根（AshleyLindsayMan），也经历了地狱，并患上PTSD。后者曾被扒掉衣服，近乎全裸地丢在屋外、不准吃、不给睡、不能离开。

（艾希莉摩根）

玛丽莲曼森不仅外表像个魔鬼，而且这些年的形象一直和自残、淫乱、嗑药、暴力联系在一起。他开的演唱会堪比恐怖大片，曾在和伍德热恋时接受采访说：我每天都幻想着用大锤砸碎她（伍德）的头骨。他还曾向《卫报》记者自豪地展示自己家里的装饰品：一具四岁女孩的尸骨和其他人体骨骼。

这样一个带犯罪气质的渣男，却先后吸引许多女明星和他交往，还和脱衣舞皇后特蒂塔万提斯（DitaVonTeese）以及女演员罗丝麦高恩（RoseMcGoan）结过婚。

（玛丽莲曼森和特蒂塔万提斯）

她们为什么会被浑身散发着黑暗、邪恶气质的玛丽莲曼森吸引？

这些受害人几乎都提到，曼森在交往初期显得很有魅力，很温暖，很热情。或许正是这种反差，这让她们以为自己透过曼森的外表，看到了一颗善良的心。但交往后她们才发现，他的内在和外表一样恐怖，想要逃之夭夭，却已经遍体鳞伤。

身边常有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些和玛丽莲曼森交往的女明星未必真的爱坏男人，她们本意爱的是外表有些坏，但心智情感还是充满善意的男人，只不过被玛丽莲曼森的初期伪装欺骗了。

但在现实中，有些女性明知对方真的做过极度残暴邪恶的事，却依然被对方的魅力吸引，譬如邪教教主查尔斯曼森的女粉丝们。她们会向十恶不赦的罪犯求爱，对他产生性欲，或者以为只有自己最懂他。

今天就请知更鸟聊聊，为什么有人会爱上已知邪恶的人，甚至是连环杀人犯？

（本文字数5421）

爱上杀人犯的女孩们

知乎和百度会告诉你，这些人得了一种俗称坏男孩控的邦妮和克莱德症候群（BonnieandClydeSyndrome），学名是Hybrishilia。2009年法医学教授阿尼尔阿加沃尔（AnilAggraal）编列了547种性欲倒错、性反常行为（Paraphilia）类型，这种症候群便是其中之一。

讲得更直白些，性欲倒错就是一个人偏好的性对象与多数人的想象不同，而粉丝（groupies）们迷恋的是实行暴力行为的罪犯，最广为人知的例子便是以他们命名的邦妮与克莱德（可点击中有劳荣枝，美有邦妮派克阅读）。

（邦妮与克莱德）

邦妮派克（BonnieParker）与克莱德巴罗（ClydeBarro）是一对活跃于1930年代美国经济大萧条期间的情侣罪犯，两人隶属于一个名为巴罗帮的犯罪团伙。从1932年到1934年，这个团伙在美国各地犯下多起抢劫及杀人案件。

坏男孩控的范畴不仅包括积极参与犯罪活动，其他形式的互动交流，只要能引起两性欲望，便可算是这一类。她们前仆后继，令人匪夷所思，更引起媒体的关注。

根据美国广播公司报道，世界各地都出现了自由公民爱上囚犯的事件。很多犯案累累的凶手，特别是连环杀人犯，在监狱里都收到了来自各地的粉丝来信（fanmails）。有些死刑犯更在监狱里当上了新郎。

罪犯一旦入狱行动便受限，即便结了婚也一样。（尽管仍然有极少数罪犯在监狱看守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得以在狱中与妻子有亲密接触。）但受限的行动没有阻碍这些粉丝们。

最著名的案例之一是1974到1978年之间犯下至少30起强奸、谋杀案的泰德邦迪（TedBundy）。这个高颜值、高情商、风度翩翩的学霸，不但充分利用自身的优势来取得公众及女性受害者的信任，在入狱后更赢得关注与青睐。

（泰德邦迪）

1979年他在庭审进行中，公开向证人之一卡罗布尼（CaroleAnnBoone）求婚。由于法官在场，他们得以当场完成结婚手续，布尼还在1981年产下一女。婚后，爱慕者的来信仍然雪花般飘向邦迪。

（泰德邦迪、妻子、女儿）

1969年谋害了9个人后入狱、获得最恶名昭著连环杀手、活在世界上最危险的人等称号的查尔斯曼森（CharlesMillesManson），2014年在监狱里以高龄80岁娶了26岁妙龄美女阿弗顿波顿（AftonElaineBurton）。

（阿弗顿波顿、查尔斯曼森）

1995年，公共辩护律师罗莎丽马丁内斯（RosalieMartinez）在监狱里与奸杀了三名女子的奥斯卡雷伯林（OscarRayBolin）一见钟情。同年，她与丈夫离婚，放弃了4个孩子的监护权，嫁给了伯林，并坚持为他的清白而辩护。

（罗莎丽马丁内斯、奥斯卡雷伯林）

1985年在洛杉矶杀害了至少14个人，其中涉及多起强奸，被称为黑夜跟踪狂、撒旦之子的理查拉米雷斯（RichardRamirez），狱外吸毒、犯案，入狱后过起了谈恋爱的生活。他每天忙着回信给粉丝们、接她们打来的付费电话。甚至连女陪审员辛蒂海顿都爱上他，在庭审时与拉米雷斯眉来眼去。最后他娶了交往11年，给他写了75封信、与家人朋友断绝往来、婚后每天去探监的多琳罗伊（DoreenLioy）。

（理查拉米雷斯、多琳罗伊）

但是，为什么这种症候群会出现在某些人身上呢？这是生物性、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的环境造成的？

爱上杀人犯有利可图？

有媒体报道称，26岁的波顿嫁给80岁的曼森是基于经济考量。她想在他死后展出他的尸体，借此赚钱。

这传闻真假或许难辨，但有些粉丝确实是打着小算盘来的。

德萨莱斯大学（DeSalesUniversity）法医心理学凯萨琳拉姆斯兰（KathrineRamsland）教授称，有些粉丝希望趁此机会曝光。

她们认为和名人搭上了边，自己便会得到媒体的关注，也会连带有粉丝。可追求明星不会得到回应，于是这些著名的罪犯便成了更好的目标。

借着与罪犯搭上线，她们便可以出现在镁光灯前，媒体记者便会来采访，她们就能体会到出名的快感，或许还能得到出版交往故事或拍摄电影的机会，迈向成名之路。

有些粉丝则深信这些罪犯是无辜的，而为他们辩护便成了她们的责任，以及只有自己才能达成的任务。

为了罪犯而离婚、放弃儿女监护权的马丁内斯曾称：我一秒钟都没有想过，他是这三起谋杀案的凶手。她还称，与伯林结婚是为了得到更多媒体的关注、以便更好地为伯林辩护。

还有很大一部分的粉丝认为，即便这些男人是有罪的，自己一定有能力改变他们。有些连环杀人犯，在大部分人的眼里是残暴凶狠的杀人魔，在粉丝们的眼里却是一个个隐藏在外表下的小男孩，引发粉丝心中照顾、保护小男孩的母性渴求。

嫁给黑夜跟踪狂拉米雷斯的多琳，据报道对他一见钟情，可她见到的只是一张上了电视的监狱大头照。多琳自己的说法是：他的眼里有种特质深深地吸引了我，或许是他脆弱的一面。

有些粉丝则是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爱。你可以迷恋偶像、给他天天写信，但偶像大概率是不会回信、多半也不会读你的信。但这些罪犯会与你交流，而且对你很专注。

前面提到的公共辩护律师罗莎丽马丁内斯，前夫是当地一个知名律师，家里社会、经济条件都很好。但是对于马丁内斯而言，那个整天被囚禁，一天只能见她一小时的柏林是个更好的好丈夫。

她称：我不能指望他为汽车加油，或者在家里做一些家务活，甚至一起去看电影但是他总能给我带来感情上的愉悦。他会倾听，他会在那里百分之百地全神贯注，这些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柏林还几乎每天写信给马丁内斯，这些信件被马丁内斯当作是爱的见证般珍藏。

一些粉丝怀着一个完美男友的幻想。这是一个爱着她、不会劈腿、所以不会令她心碎的爱人。同时，她不用给他烧饭洗衣、不必面对真实的感情里的鸡毛琐事。

还有一些在童年时期经历过创伤、只想要浪漫却不要陪伴或性爱的女人，这些罪犯们便成为她们最理想的恋爱对象。

更普遍的是对强者形象的渴求，觉得暴力也是一种强大。

心理学家里昂赛尔特扎（LeonF.Seltzer）认为，这些罪犯在同性群体中具有主导、强势地位，在女粉丝眼里具有强大肩膀，是顶梁柱和安全的港湾，可以保护自己以及他们的后代。

作为一个心理治疗师，赛尔特扎称他看了太多这样的例子：理智上，她们知道这些男人对自己有害，但却被他们吸引、而且几乎毫无抵抗能力。

我愿为你付出一切

大多数人想到爱情时，脑子里浮现的是温柔呵护，为什么这些女孩却爱上了残暴的另一半？

尽管大多数的人一眼便瞧见人群中的高富帅和白富美，但那是世俗社会强塞给我们的价值观。

最后真正能够进入我们生命里的人，一定是那个让我们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四目相对时，他们看见的是恋人眼里的自己。那是一种我的生命在你身上得到验证与共鸣的肯定。

而这些人有两种性格可能性：与我们相似或与我们互补。

那些与我们有类似经历和共同爱好的人，更能引起我们的关注与兴趣。想想，我们结识了多少好友或对象，都是这样开始的：对对对，我也是！

有些追求罪犯的女粉丝自己也经常被妖魔化、被讥讽为脑残、被贴上与犯罪行为等同的标签，尽管她们的想法和行为看起来难以理解，但说到底他们的内心也只是渴求认同而已。

根据精神分析学家艾瑞克弗洛姆（ErichFromm）的分析，那些得了坏男孩控的粉丝们也希望被爱，并得到爱人的关注。

而与我性格互补的人，能带领我去到一个生命中前所未有的世界，体验全新的风景。

弗洛姆在他的名著《爱的艺术》中谈到，很多人误以为爱是对象的问题，只要遇到了正确的人，例如高富帅/白富美，恋情就会一帆风顺。

但其实爱是一种态度、一种性格。你的性格形塑了你如何与外在的世界互动，包括吸引茫茫人海中某些特定性格的对象，并大致决定了你与灯火阑珊处那人的互动模式。

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便比较能够理解粉丝们爱上罪犯的心理状态。

心理学家伊莲艾伦（ElaineAron）在《在爱情上高度敏感的人》介绍了这个过程。粉丝们的潜意识里潜藏着与罪犯们类似的经历和问题，于是对罪犯产生了同情。同时，基于类似的经历，粉丝们能够比较准确地预测罪犯的反应，例如得到他们的关心，而这令粉丝们感到心安。最后，能够接近、并想象自己改变这些罪犯，则让她们的需要得到满足。

那么，哪些互动让粉丝们以为这就是爱呢？

我曾问一个结婚近20年、婚姻仍然幸福的闺蜜，当年她如何选得如此好夫婿。她称，经过一番筛选，最后剩下两个候选人。

候选人一经济条件好。如果他有10万，他会给她6万。候选人二呢，条件比较差，或许只有8万或更少，却会给她全部。感情里的给予当然无法量化，闺蜜只是用数字来做比拟。

闺蜜选了后者。一个人承诺给你他的全部，这多让人觉得自己是被捧在手心里啊。

我看过当年一个关于黑夜跟踪狂拉米雷斯的谈话性节目，两个女粉丝被邀请为嘉宾。节目录制进行中，两个人在被采访时毫不掩饰地争风吃醋。一个说拉米雷斯承诺娶她，另一个却说，拉米雷斯要娶的人是自己。一个刮了另一个耳光，另一个便扯起她的头发，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打了起来。

最后当新娘的都不是她们，而是一头红发的多琳罗伊，一个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

（多琳罗伊）

这让多琳觉得自己很特别，可以赢过其他女人。但其实拉米雷斯选择她，只不过因为她是处女。

邦妮在加入克莱德的团伙之前，克莱德在监狱里服刑了两年。邦妮搬到附近工作，以便探监方便。除了定期探监，他们还写信。克莱德一直勤快地写着，可后来邦妮的信慢慢少了。她有了另一个追求者，一个能够让她过安稳日子的男人。

但克莱德无视这一切。出狱后，他出现在邦妮面前，让邦妮打包行李跟他走。她选择了前科累累、没有未来的克莱德，尽管这时她心里多半已经知道，这将是一条不归路。

为什么邦妮辜负众望、跟了克莱德？

克莱德一直希望能在抢银行里大捞一票，让邦妮过上好日子，自己也可以重新开始。或许正是这种愿意付出一切来取悦爱人、无视结果的行为，感动了邦妮，让她做出了或许不理性、但却忠于自己的选择。

克莱德于多数人是个危险的罪犯，但对邦妮却是一个值得爱的人，一如她写的下面这首诗告诉我们的：

《小径的尽头》

他们称他们为冷血杀手，

他们说他们没心没肺还很坏，

但我很自豪地说，我曾经认识的克莱德，

诚实、正直、而且清白。

（邦妮和克莱德）

如果让那些罪犯的女粉丝和罪犯在现实中恋爱结婚，朝夕相处，她们真的会得到自以为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