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一场搞笑的审判:审判夷人翻译滥竽充数
奇葩的年代总有奇葩的事情,美国外商亨特在他的回忆录中记录过广州发生的一件让人捧腹的故事。这件事的真实性可由《丛报》当年的报道证实。
1836年10月,有一名印度水手在福建沿海被人抓获,由于那时候只有广州有权处理外国人问题,福建巡抚就将这名印度人押解到了广州,由广州进行正式审问,好弄清他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到的福建海岸。
经过七个月的拖延,广州知府和知县终于主持进行了一次审讯。为了能和该夷人交流,知府大人令一直和洋人打交道的通事老汤姆负责翻译。
审讯当日,官员的各色书办、随从、轿夫等都在场,那名印度水手由两名狱卒带上来。他皮肤黝黑,穿着一条破烂无比的裤子,和福建官员送的一件外衣,讲起话来口若悬河,但无人能懂他说的什么语言。前来参观的亨特也听不懂,只知道那不是英语,也不是孟加拉语和马来语。
只懂得一点洋泾浜英语的通事老汤姆完全听不懂那个水手的话,好在他自有妙计,早从市场上找来一个做箱子的工匠打扮成自己的助手,名叫阿树。这个阿树因为经常和外来水手做生意,能说上几句水手的语言,事实上水平也相当肤浅,但其他人因为懂的更少,无从辨别。
肃静下来之后,首席法官说:“问那夷人的乡里籍贯、姓名、年岁和职业。”阿树瞥了老汤姆一眼,就转向那个印度水手,用孟加拉语问:“你要什么?要水吗?”印度人非常清楚地回答:“不,既不要水也不要别的。”可是阿树却跪在地上,这样翻译他的答话:“大人,夷人说他名叫拉姆·汗,三十岁,职业是水手。”
大人又问:“你说这夷人是由一艘番鬼船上岸的,那艘船是哪里的船?”
老汤姆看着阿树,阿树问黑人:“你要樟木箱吗?还有象棋盘。一等一流的货色,太漂亮了!一等便宜!”
印度水手做了好几次鬼脸,对着法官,用孟加拉语答:“先生,他说什么?我听不懂他的意思。”此时阿树赶快跪下,翻译说:“打人,黑鬼说他的船是孟加拉来的。”
大人随后又问黑人那艘船航行了多久,船受哪里约束,怎么样停靠在该处海岸,载的什么货……阿树一本正经地帮他加上了这些话:“到我店铺来,我带你去,在木匠广场九号,名叫‘昌和’。很多船长大副都到我店铺去。”他一面这样推销自己的货色,以免跪着,用虔诚的眼光望着那位官员。而黑人则嘎啦嘎啦地嚷了起来,用哀求的眼光看周围参观的外国人。
老汤姆此时出面了,他自己加工了一番回答:“大人,这番鬼说,船上装的是大米,是从孟加拉开来广州的。途中起了大风,又遇上猛烈地海潮,被迫在附件靠岸……”
广州知府赞许地对身边坐着的知县说:“你看,通晓番话真是很有用处呀!”然后夸奖老汤姆说:“你学识渊博,聪明过人。”
当知府问水手那船是哪个国家的时候,阿树再次推销了自己的货:“一定来我店,九号。一等货色、一等便宜。”这一切使那个“拉姆·汗”差点发疯,他翻着白眼,绝望地举起双手,差点坐下,但被身边的皂隶不客气地给了几下。
“大人,那船是属于红毛国的。”老汤姆笃定地翻译到。
“不足为怪,”大人说,“那些人,像老鼠一样,到处无孔不入,总想私自潜入中华领土。天子出于仁慈,把广州开放给他们,他们却不知餍足。如果广州把夷人全赶走,他们几年里喝不上茶,用不上大黄,他们就会懂得感谢大皇帝对他们的怜恤了。通事,你问问他,自从他有幸来到我们国土上,他受到怎样的对待。”
阿树马上说:“千万别忘了,九号,木匠广场。卖樟木箱和航海箱。随便比哪家店铺都便宜、都好!”
黑人被越弄越糊涂,哀声说一些语无伦次的话。老汤姆立刻回禀:“大人,这个夷人对于他上岸以来所受恩惠,铭感于心,难以用言辞表达。”
……
这场庄严地审讯就这样结束了,知府很满意,赞美了通事,就在随从的前呼后拥中离开了。那个拉姆·汗——真名叫阿卜杜拉,后来被送上一艘船,回孟买去了。他当初到底是乘什么船、怎么登的福建海岸,始终是一个谜。
报喜不报忧、战败报战胜绝不鲜见,有时候这种特色演变到极其荒唐的地步。1851年太平天国刚刚在广西兴起的时候,大清朝廷派去的官兵不断遭受败绩,但这不妨碍他们不断向天子告捷,这些告捷都被公布在全国发行的邸报上。
在许多离奇的战斗故事中,有一件是一颗炮弹歼灭了敌军队长以下一整纵队,该告捷奏折为这一炮的神炮手请赏。另一期邸报说在一次战争中,一排枪打死了八百人,又说这些胜利者在同一天攻下三座城池。这一切奇怪的谎言都记有确实的人名和日期。
最可笑的一个奏折来自广西巡抚,他提供了一个奇幻的故事。这个离奇的文件是这样开头的:
“臣广西巡抚邹鸣鹤跪奏,为神明护国显著英灵恭恳恩赐加徽号以答神庥事。”
下面的文中,巡抚说这次逆匪攻扑桂林省城,每当危险的时候,他就到关帝庙中焚疏为民请命,之后他就从关帝祠后面起出了二十五尊前明旧炮,用这炮击毙贼匪多名。
这还不算最离奇的,奏折后面他又说,他抓到了一些奸细和被胁迫的民众,据这些人供述,贼营中每当攻城紧急之时,都见城上出现红光,有乘马挥刀者往来不息,所乘马匹和左右拥护人众都高大、与众不同,“贼匪望之生畏,是以每战多败”。
他接着说,贼人还供述,三月十三日四更时候,正当阴雨,敌人四十余只船从象鼻山背驶向河口,想在黑暗中登岸。没想到忽遇北风大作,船行进不了,有人从水面乘马指挥官兵顺流将敌人击退。黑暗中忽现灯笼,上有三个大字“广福王”。
巡抚说,贼人所见的红光里乘马挥刀者,必定是关帝显灵助战,而“广福王”三个字,更说明定时关帝无疑。得此神灵庇佑,说明大清乃天意所归。因此他协同钦差大臣赛尚阿和两广总督徐广缙一起,请旨给关帝加封。
巡抚写这种荒诞不经的奏折已经够可笑了,不过更可笑的是这样的奏折能被煞有介事地放进邸报公之于全国,可见连皇帝对此也是深信不疑的。这就是1850年代心目中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