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忽然能一眼看穿别人的谎言,会发生什么
话一出口,奇迪立刻就后悔撒谎了,认为自己有失道德,怎么都过不去这道坎。就连他女朋友劝他“有时我们只有撒谎才显得礼貌。”也没有用。最终,奇迪无法忍受内心的罪恶感,向同事坦白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双靴子难看极了,我讨厌它!”而这话显然令他的同事很受伤。
对奇迪等哲学家而言,“不说谎”凌驾于所有道德冲动之上,“不伤害他人感情”的准则也不能与之相比。不过,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严格意义上的诚实。撒谎已经成了日常生活中为人接受的一部分,比如有人问你“过得怎么样”时,你会下意识地回答“挺好”;有朋友问你喜不喜欢她新剪的难看发型时,你也会不假思索地加以赞美。
虽然谎言在生活中无处不在,大多数人并不擅长识别谎言。那么,如果我们忽然有了一眼看穿他人谎言的能力,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我们在此不细究这项超能力背后的技术或心理机制。最重要的是,它能帮助我们看清谎言在日常生活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许多研究人员相信,人类刚发明语言,就学会了撒谎,并将撒谎视为领先他人的一种方法。“与其它获得力量的途径相比,撒谎要容易得多,”哈佛大学伦理学家希塞拉?波克指出,“相比抢劫别人或者抢银行,靠谎言骗取他人的金银财宝简直是小菜一碟。”
美国罗格斯大学儿科学与精神病学教授迈克尔?刘易斯指出,纵观人类历史,撒谎还是一种“保护自己免受伤害的进化必要行为”。例如,撒谎可以保护自身免受迫害。如果我们突然有了辨别谎言的超能力,在那些将出轨、同性恋或特定宗教信仰视为违法的国家,这部分人群的生命便将岌岌可危。
我们迟到时常拿交通做借口,其实只是自己的错误。 有时我们撒谎,是因为不想冒犯对我们慷慨大方的人。在职场等不那么性命攸关的场所,撒谎也对我们有益。假如我们胆敢告诉领导自己对他们的真实想法、或者说出自己没有按时完成工作的真实原因,就可能被开除或降级。,我们还会通过撒谎来提升个人形象、保持自己给人的专业印象。“我最近参加一场会议时迟到了,我对此的解释是地铁太慢了,”多伦多大学应用心理学与人类发展学教授李康表示,“事实上,我迟到和地铁无关,是我自己的错误导致的。但我觉得,如果同事们能够察觉到我在说谎,对我的专业形象必然无益。”
加州大学哈斯廷斯分校法律教授、测谎专家克拉克?弗莱施曼指出,从另一方面来看,在工作中如果能知道对方正在对自己说谎,有时也十分有用。比如说,如果在谈判中能够问对问题、并且得到准确答案,占弱势的谈判方就更有希望保住自己的薪水和职位。
“对我而言,如果人们能了解自己重视的事情的真相,这个世界就太美好了。”弗莱施曼表示,“我们就可以少点歧视、多些平等。”
但这样一来,我们也会产生更多受伤的感觉。杜克大学心理学与行为经济学教授丹?阿雷利指出,对大部分人来说,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会对自我认知造成巨大打击。“生活在真相中,就意味着你的工作、着装、接吻方法会得到更多诚实的、一针见血的评价。你会意识到,人们并没有那么关注你,你根本不像自己认为的那样重要和优秀。”
另一方面,这种百分之百坦诚的评价也能为我们提供一个自我改进和学习的机会。但这究竟值得吗?阿雷利自己也不确定。
在这样一个世界中,我们一学会说话,对自我认知的打击就会接踵而来,对童年发展造成无法预测的影响。“想象一下,你的孩子说‘爸爸妈妈,看我画的画!’结果你答道‘丑死了!’你的孩子立刻就会受到消极影响。”童年时期的天真也会荡然无存,孩子们不会再相信童话故事,而是会早早面对人生的残酷现实,而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有很多事情是儿童即使知道、也难以理解的,”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心理学荣誉教授保尔?艾克曼指出,“父母对子女的一切隐瞒都不会出于恶意。”
儿童自己也会早早学到撒谎的社会价值。“妈妈可能会这样告诉自己的孩子‘外婆要送你一份节日礼物,你要告诉她你很喜欢,不然外婆会伤心的。’”刘易斯指出。研究显示,许多儿童到三四岁时,就已经掌握了“礼貌的谎言”这门学问。
刘易斯还发现,在询问孩子们“你有没有偷看那个你被要求不能看的玩具?”时,询问的对象越聪明、情绪越成熟,撒谎的可能性就越大。他的同事们也发现,学习撒谎对儿童的认知能力有一定益处。
等到成年时,大多数人已经将撒谎视为家常便饭了。在1996年的一项关键研究中,加州大学圣芭芭拉分校社会心理学家贝拉?德保罗(Bella DePaulo)发现,大学生每进行三次社交活动,就会撒一次谎;而年龄更大的成人的撒谎概率则是五分之一。“人们往往会假装出更积极正面的感觉。如果有人不喜欢你,他们就可能试着把这种感受隐藏起来。如果他们觉得你说的话很无聊,也可能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确实,“如果我们拥有了识别谎言的能力,人际交往肯定会变成一场灾难。”刘易斯表示,“如果在某个文化中,大家都认同不该伤害他人的感情,撒谎就极为必要了。”
所谓“善意的谎言”在生活中无处不在,而我们都难辞其咎。“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与说谎者合作,任由自己受骗,”艾克曼指出,“比如在一场晚宴结束时,我们一般都会告诉主人‘自己过得很愉快’,尽管这场宴会实在乏味可陈。而主人也愿意相信这一点,并不想知道我们其实多么讨厌他们的公司和宴会上的食物。”
刘易斯称,这种礼貌的谎言的问题在于,你可能还会被邀请参加这种讨厌的聚会。“但这就是照顾他人感受的代价。”在一个人人开诚布公的世界中,友谊将土崩瓦解,职业关系会一触即破,家庭聚会也会比现在更加矛盾重重。
谎言在爱情中同样无处不在。在1989年由伊利诺伊大学开展的一项经典实验中,390名受试者里,只有33人想不起自己有哪次曾对爱人“并非完全诚实”。2013年,堪萨斯大学的研究也发现,在67名受试者中,只有2人在连续一周的时间里不曾对爱人撒过谎。
在这两项研究中,大多数人都表示,他们撒谎是因为不想伤害伴侣的感受、或破坏两人的感情。如果爱情中忽然没有了谎言、只剩下真相,从你伴侣早晨醒来的形象、到你是否有过不忠行为,许多感情很可能会就此破裂。
“我想开玩笑说,我和我太太的婚姻之所以持续了40年之久,是因为我们各用一个单独的浴室。”艾克曼说道,“这并不全是个笑话,因为你肯定有些事情不想让其他人、甚至你的伴侣知道,并不仅仅包含你的盥洗习惯。”
不过在有些情况下,识别谎言的能力会为我们带来毋庸置疑的好处。比如,我们能一眼看穿那些撒谎成瘾的人,这类人往往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且后果严重,没有任何社会价值。这些人往往极度自恋,并且极度厌恶羞耻感,需要自欺欺人。并且这种心理已经深入内心,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谎言。就算这些谎言与眼前的事实、或者他们之前说的话相悖,他们也照信不误。
刘易斯认为,美国总统特朗普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自欺欺人的行为已经严重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撒谎了。”
威尔士班戈大学政治交流与新闻业教授薇安?巴吉尔表示,谎言在政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她表示,柏拉图也认可“高贵的谎言”的价值。
尽管如此,“近年来,谎言在政界呈愈演愈烈之势。”巴吉尔指出,“当前一些著名政客,如特朗普、普金等人,已经将厚颜无耻的谎言当成了一种习惯,哪怕被揭穿也不在乎。”
在2016美国大选中,希拉里?克林顿撒谎的概率比对手特朗普低得多。 脱欧派被控告在2016脱欧公投中对事实有所歪曲。据PolitiFact网站统计,特朗普的言论中有70%属于“大多数虚假、虚假、或者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希拉里?克林顿则只有32%。
巴吉尔补充道,机构也会厚着脸皮撒谎。英国脱欧派组织反复强调,英国每周在欧盟的投入超过3.5亿英镑,而英国权威统计数据后来声明,这一数字“显然是对官方统计数据的误用。”
“考虑到这一言论不仅错误,而且是脱欧支持材料中重要且刻意的一部分,可以说这里面有刻意欺诈的成分。”巴吉尔表示。
虽然有大量证据表明部分政客和政治团体并不诚实,但核心选民的支持依然强烈。巴吉尔指出,研究显示,人们一旦对错误信息深信不疑,就很难劝说他们改变想法。她还补充道,人类这个物种总是受确认偏误的影响,或者更倾向于相信符合自己世界观的事情。
不过,在一个人们能够自动判断谎言的世界中,不诚实的政客们的支持者就会大规模倒戈了。“特朗普的许多支持者认为他并不是真的在说谎,”弗莱施曼说道,“但如果人们能意识到自己受了骗,我想很多人就不会再为特朗普找借口了。”
在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中,国际关系和外交关系必将陷入一片混乱,但最终来看,更诚实的政客和官员必将使人们受益更多。这点也适用于政策制定和司法领域。警界暴力和偏见也会减少,警官们只需要问嫌疑人他们是否携带武器、或者是否对某案件负责就行了,审判也会被一系列简单的问题取而代之。
“我认为这可以为司法界带来更多良性影响,”艾克曼说道,“我们想让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想让无辜的人重获清白、避免无妄之灾。”
假如世上一切谎言都昭然若揭,我们不可能预见到所有的后果,无论是好是坏。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世界一定与我们目前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但人类的适应性很强,正如巴吉尔所说“长此以往,我们又会建立起新常态和新社会规则。”
与此,我们也很可能找到说谎、欺骗的新方法,也许会利用技术、药物、社会行为或精神训练等诸多手段。李康也赞同这一观点“我百分之百地确定,人类还会通过某种方法、继续欺骗彼此,只不过换了种方法而已。这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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